非洲理发为何比国内贵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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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拉各斯七月的燥热里,我站在一间不足十平米的铁皮理发铺前,看着山东小伙递来的账单 ——108 元人民币,指尖莫名发紧。
不是付不起。国内一线城市的连锁理发店,剪个头
在拉各斯七月的燥热里,我站在一间不足十平米的铁皮理发铺前,看着山东小伙递来的账单 ——108 元人民币,指尖莫名发紧。
不是付不起。国内一线城市的连锁理发店,剪个头发两三百早已是常态。可眼前这场景太割裂了:褪色的塑料理发椅、墙皮斑驳的墙面、门口叫卖水果的本地小贩,还有老板身上那件印着 “济南老家” 的旧 T 恤,怎么看都和 “百元理发” 扯不上关系。
“你这价,比济南还贵啊。” 我指着账单上的数字。
他擦了擦额角的汗,苦笑里藏着无奈:“贵?我一天能等三个客人就不错了。房租、助手工资、从国内寄来的剪刀,全靠这几单撑着。”
后来我才知道,这不是个别现象。从尼日利亚的拉各斯到贝宁的科托努,再到多哥的洛美,我走访的八家华人理发店,剪发价全在 100 元起步,烫发染发更是直奔 200 元以上。而街对面的本地理发店,同样的剪发服务,只需要 4 到 10 元。
十倍的价差,像一根刺扎在心里。有人骂 “中国人专宰中国人”,也有人叹 “海外做生意太难”。直到我蹲守过华人理发店的早出晚归,也在本地店里体验过 “被当实验品” 的尴尬,才懂这高价背后,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生存逻辑。


一、供需困局:两万华人,撑不起五家理发店

拉各斯的华人圈子里,有个心照不宣的规则:剪头,只找中国人。
常驻这里的两万多中国人,小到餐馆服务员,大到建材老板,几乎没人愿意踏进本地理发店的门。“上次让黑人师傅剪刘海,他把我右边剪到眉毛上,左边留到颧骨,我躲在宿舍三天没敢出门。” 在贝宁做外贸的小林说这话时,还在摸着自己刚长齐的鬓角。
语言不通是第一道坎。“打薄”“碎剪”“刘海留到眼尾”,这些在国内理发师眼里的基础指令,到了本地师傅耳里,就是 “剪短一点” 的模糊概念。审美差异是第二道坎。本地人偏爱利落的光头或超短寸,推子一推三分钟完事,可中国人要的 “层次感”“蓬松度”,对他们来说堪比 “手工雕花”。
更怕的是 “被实验”。本地理发店的工具大多反复使用,消毒全靠一块布擦一擦;染发剂是不知名的桶装货,染完头皮痒一周是常事。“不是矫情,是真不敢赌。” 在拉各斯做工程的老周说,他宁愿花 100 元等三天,也不愿花 10 元冒过敏的风险。
需求攥得紧,供给却稀得可怜。整个拉各斯,专做华人生意的理发店只有四家,每家每天最多接待七八个人 —— 不是不想多接,是师傅就一两个,剪一个中国人的头发,抵得上剪五个本地人的时间。
供需失衡的结果,就是天然的卖方市场。你嫌贵?后面还有人排着队;你想讲价?老板只会指一指墙上的价目表:“都是这个价,不赚虚钱。”


二、成本黑洞:一把剪刀,漂洋过海来非洲

没人想把价格定得这么高。可在非洲开理发店,成本像个填不满的黑洞。
我在多哥洛美一家华人理发店见过老板的进货单:一套专业理发剪刀,从义乌发货,加上海运、清关费,到手价 1200 元,是国内同款的两倍;一瓶常用的护发素,国内卖 35 元,托人从广州带货,算上机票超重费,到非洲就变成了 110 元;就连一卷理发围布,因为要找 “不掉毛、不沾发” 的款式,只能从国内厂家定制,10 条起订,运费比布料本身还贵。
“不是不想用本地货,是真用不了。” 老板老郑指着墙角堆的本地洗发水,“你看这泡沫,搓半天跟水似的,中国人用着嫌涩;味道还冲,有客人剪完头说像喷了杀虫剂,再也不来了。”
更麻烦的是烫发、染发的药水。本地没有适合中国人发质的产品,只能靠 “人肉带货”—— 每次有朋友从国内来,老板都要托人塞几瓶在行李箱里,清关时还得提心吊胆,怕被当成 “危险品” 扣下。“上次扣了三瓶,我跑了三趟海关,花了两百多美元才弄出来,这成本不得算进去?”
房租和人工也没想象中便宜。拉各斯华人聚居区的小铺,十平米每月租金要 300 美元,比济南同地段贵一半;雇个本地助手,每月工资要 150 美元,还得包吃住 —— 不是大方,是怕助手嫌钱少跑路,再招新人又得重新教,耽误生意。
算下来,老板每天至少要剪三个头发,才能覆盖成本。可现实是,很多时候一天只能等两个客人,“不把单价提上去,喝西北风啊?”


三、技术鸿沟:剪一个 “精神小伙头”,本地师傅要练半年

最容易被忽略的,是 “剪中国人头发” 这件事本身,有多难。
我在拉各斯郊区试过一次本地理发店。进门时,老板看到我是中国人,直接开价 2800 奈拉(约 50 元人民币),比本地人的 500 奈拉翻了五倍。我压着价说 “就剪短点,别推光”,老板拍着胸脯说 “没问题”。
结果,光是围围布,他就比划了十分钟 —— 一会儿怕勒到我,一会儿怕留的头发长度不对。开始剪的时候更糟:我要 “两边打薄”,他直接用推子推到发根;我要 “刘海留到眉毛”,他一剪刀剪到额头,还问我 “是不是更凉快”。
四十分钟后,我看着镜子里参差不齐的头发,像被野狗啃过一样。老板还一脸得意:“中国人的头发软,不好剪,我已经很用心了。” 最后我只给了 1000 奈拉,他还追在后面骂 “小气”。
这不是个例。本地师傅习惯了 “快剪”,三分钟一个光头,五分钟一个短寸,对 “层次”“碎剪”“鬓角弧度” 这些精细活,几乎一窍不通。有华人老板试过教本地助手剪 “精神小伙头”,教了三个月,助手还是分不清 “打薄” 和 “剪短” 的区别,最后只能放弃。
“不是不教,是真教不会。” 在贝宁开理发店的小张说,“本地人的头发粗硬,推子一推就成型;中国人的头发软,要靠剪子一点点修,角度差一毫米,效果就差远了。助手学了半年,剪出来的头发还是歪歪扭扭,客人投诉了好几次,我只能让他去扫地。”
技术成了华人理发店的 “护城河”,却也成了负担。一个 “标准款” 的短发,本地师傅半小时搞定,华人师傅要花一小时,还要反复确认 “这里是不是太短”“刘海要不要再修一点”。“耗时长,客单价再上不去,怎么活?”


四、不敢放手的手艺:教会徒弟,就丢了饭碗

我问过很多华人老板:“为什么不把手艺教给本地助手?这样能多接客人,还能降点价。”
几乎所有老板都摇头,老郑的回答最实在:“兄弟,我在国内就是个普通理发师,来非洲就是因为这里竞争小,手艺能当饭吃。要是把手艺教给本地人,他们学会了,自己开个店,定价比我低一半,你说客人还来我这吗?”
他给我算过一笔账:现在他剪一个头发 120 元,每天接五个客人,每月能赚一万多人民币;要是教了徒弟,徒弟开个店卖 80 元,客人肯定跑光,他要么跟着降价,要么倒闭。“我这年纪,回国再找工作难,在非洲好不容易站稳脚跟,犯不着冒这险。”
更现实的是,本地助手的流动性太大。“上次我教了个助手剪基础短发,他学了两个月,转身就被隔壁华人餐馆的老板挖走,说要开理发店,还跟我抢客人。” 小张说,从那以后,他只敢让助手干扫地、洗毛巾的活,核心的剪发手艺,绝口不提。
在非洲,手艺是华人理发师最后的 “安全感”。远离家乡,没有亲戚帮衬,没有熟悉的市场规则,唯一能靠的就是手里的剪刀。“要是连手艺都教出去了,我在这还有什么立身之本?” 老郑说这话时,手里还攥着那把用了三年的剪刀,刀刃上的划痕都磨平了。



结尾:108 元的理发,买的是不被辜负的信任

在非洲待久了,你会发现很多 “高价”:一碗煲仔饭 78 元,一杯珍珠奶茶 45 元,一瓶国产洗发水 60 元…… 有人说这是 “中国人宰中国人”,可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,这些高价背后,藏着对 “确定性” 的渴望。
吃煲仔饭,是怕吃本地饭闹肚子;买国产洗发水,是怕买到假货掉头发;花 108 元剪头发,是怕被当成 “实验品”,剪完头不敢出门。
我们总说 “海外华人互割韭菜”,却忘了在异国他乡,“同胞” 这两个字,本身就是一种信任。华人理发师不敢用劣质产品,是怕砸了 “中国人的招牌”;不敢随便涨价,是怕客人觉得 “被坑”;甚至不敢教徒弟,也是怕 “坏了规矩”—— 毕竟,在这个陌生的地方,能依靠的,只有彼此。
所以,别再轻易骂 “贵” 了。那 108 元的理发费,不是乡情溢价,也不是技术壁垒,而是在不确定性的世界里,我们为 “专业”“安全”“不被辜负” 支付的代价。
这代价,有点贵,却也有点暖 —— 至少在剪头发时,你不用手舞足蹈地解释 “打薄” 是什么,不用在镜子前心惊胆战地等着 “惊喜”,不用为了避免尴尬,剪完头就赶紧逃离。
在他乡,能安安稳稳剪个满意的头发,本身就是一种奢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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