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费市场的分裂从未如此刺眼：港股新消费股正踩着创新高的曲线狂欢，一级市场的 VC 们重新举起支票本；而另一边，美国老牌消费品牌的寒冬仍在速冻 —— 猫头鹰餐厅、Rite Aid 药房、Forever 21 相继倒下，如今轮到了这个穿越三次世纪更迭的罐头巨头。
一、黄金时代：从夏威夷菠萝到诺曼底战场
1886 年的加州，一群农民盯着腐烂在田间的水果犯愁。彼时美国城市化浪潮正起，新鲜蔬果的长途运输是无解难题，他们抱着 "把夏天装进铁皮罐" 的念头捣鼓出的菠萝罐头，意外叩开了时代的大门。地扪的运气像被命运吻过。夏威夷菠萝经罐头工艺锁鲜后，从奢侈品变成了城市家庭的日常，第一年就卖断了货。真正让它封神的是二战 —— 当美军士兵在诺曼底滩头啃着它的豆子冲锋时，这罐罐头成了比弹药更刚需的 "硬通货"。有老兵回忆："在战壕里，一罐地扪菠萝能换半条香烟，比美元好用。"
战后的 "婴儿潮" 把它推向巅峰。双职工家庭激增催生的 "便捷革命" 中，地扪那句 "打开罐头，享受现代生活" 的标语贴满了美国超市。1950 年代的统计显示，每 4 个美国家庭的橱柜里就有 1 罐地扪产品，年销售额突破数十亿美元，罐头市场份额超 40%，是真正的 "餐桌之王"。
二、冰裂时刻：健康革命碾碎百年护城河
转折发生在 1990 年代的超市货架上。当 "零添加"" 低糖盐 " 的标签开始抢占 C 位，地扪罐头罐身上的营养成分表突然成了原罪 —— 每 100 克菠萝罐头含 15 克糖，豆子罐头的钠含量超过每日推荐摄入量的 60%。消费者用脚投票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。2000 年至 2010 年，美国罐头食品销量下滑 37%，而同期有机食品销售额增长了 300%。地扪不是没挣扎过：推出有机系列、缩减糖含量、甚至给罐头贴上 "非转基因" 标签，但市场不为所动。在消费者眼里，那个红色菠萝标早已和 "高糖高盐" 绑定，就像西装革履的人突然穿拖鞋，怎么看都别扭。最新财报显示，其健康产品线收入占比始终没超过 5%。
外部的挤压更致命。Oatly 用植物奶重新定义早餐，KIND SNACKS 把坚果做成 "每日能量包"，这些新兴品牌像狼群一样啃食着地扪的市场。更糟的是，2025 年特朗普政府将进口钢铁关税提至 50%，直接让地扪的金属罐成本暴涨 —— 这个靠铁皮罐起家的品牌，终究被 "罐子" 绊倒了。
裁员、关厂、缩减产品线...2024 年关闭华盛顿州两家工厂时，90 名工龄超 20 年的老工人站在厂房前哭了。但这一切都没能阻止亏损扩大：截至 2024 年 4 月，17 亿美元销售额背后，是 1.19 亿美元的净亏损，10 亿美元债务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。
三、寒冬蔓延：当百年品牌集体走进黄昏
地扪的倒下不是孤例，而是美国消费市场的群体性阵痛。标普全球的数据像一记重锤：2025 年 7 月美国企业破产申请量飙至 71 家，创下 2020 年以来单月新高；前 7 个月累计 446 家企业破产，是 2010 年以来同期最高。这串数字背后，是 42 年的猫头鹰餐厅、63 年的 Rite Aid 药房、41 年的 Forever 21... 它们曾是各自赛道的王者，如今都成了 "时代眼泪" 的注脚。
这些品牌的墓志铭惊人地相似：都曾踩中时代红利，却在新趋势面前成了 "守旧派"。猫头鹰餐厅靠着 "性感服务员" 火了半世纪，却在性别平权浪潮中被骂 "物化女性"；Rite Aid 固守线下药房模式，眼睁睁看着亚马逊 pharmacy 用 "1 小时送达" 抢走客源；Forever 21 的快时尚套路，终究败给了 Z 世代对 "可持续穿搭" 的执念。
就像地扪 CEO 格雷格・朗斯特里特在破产声明里说的："我们以为坚固的护城河，其实只是时代暂时没涨水。"
四、幸存者启示：没有永远的王座，只有流动的浪潮
特拉华州法院的文件显示，地扪计划通过资产出售寻找新买家，9.125 亿美元的融资能让它在破产程序中喘口气。但无论最终能否重生，这个 139 年的故事都撕开了一个真相：消费市场从没有 "活化石"，只有 "适变者"。那些穿越周期的品牌早已证明：可口可乐在糖水争议中押注气泡水，耐克把运动鞋变成 "社交货币"，星巴克用 "第三空间" 对抗即饮咖啡的冲击。它们的共同点，是把自己从 "产品供应商" 变成 "时代同行者"。
地扪的红色菠萝标或许还会出现在未来的货架上，但它的破产清单更像一面镜子 —— 在消费市场的冰火两重天里，能活下来的从不是守着旧地图找新大陆的人，而是敢在浪潮里拆掉自己船帆，重新造舰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