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分歧的焦点:关税、通胀与降息的博弈
自 2025 年 1 月上任以来,特朗普与美联储主席鲍威尔的政策分歧日益尖锐。本该于 6 月落地的降息计划因鹰派官员的阻挠一再推迟,核心矛盾集中在两个关键点:- 关税对通胀的影响是否具有持续性
- 降息是否必然刺激通胀抬头


8 月 22 日杰克逊霍尔央行年会上,鲍威尔的表态显现政策转向迹象:"尽管通胀仍是威胁,但当前政策处于限制性区域,基线前景与风险平衡变化可能需要调整政策立场"。这番言论引发特朗普的强烈不满,他直言 "通胀并未出现,利率早该大幅下降,鲍威尔的行动太迟了"。
这种分歧的根源,在于对 "降息刺激通胀" 这一经济学教条的不同理解。中国 2023-2024 年的实践已给出反例:准政策利率持续降低,通胀却毫无起色。这说明该教条并非放之四海而皆准,其生效需要严苛的适用条件。
二、教条的边界:从教科书模型到现实世界的修正
(一)理想化的教科书场景
传统教科书构建了简化模型:全球仅有单一央行,不存在跨境存款流动,政策效果仅通过贷款利率传导 —— 利率升高抑制贷款意愿,减少货币派生;利率降低则促进信贷扩张,推升通胀。这种模型虽便于理解,却与复杂的现实存在显著差距。
(二)多央行体系下的 "跟随者假设"
当引入多央行设定后,"降息刺激通胀" 的教条需满足关键前提:其他央行必须紧跟美联储政策节奏。这种同步性确保两点:- 息差稳定,避免大规模跨境存款流动
- 贷款利率成为影响经济的主要因素

(三)反向操作的后果:双寡头模型的颠覆
现实中,各国央行往往根据自身经济状况制定独立政策。当主要央行与美联储反向操作时,传统传导机制被颠覆:- 贷款利率的影响退居次要
- 息差驱动的跨境存款流动成为主要矛盾

以美国加息而其他央行维持利率不变为例:全球存款会大规模涌入美国银行体系,导致其资产负债表扩张,而其他国家的银行体系则面临收缩。这种资本流动对经济的影响,远超过贷款利率变动的作用。
中国的数据直观展现了存量与增量的关系:2025 年财政赤字 5.66 万亿元,仅占同期 M2 余额 329.94 万亿元的 1.71%。这意味着改变存量货币增速的政策工具,其影响力远大于增量刺激措施。
三、美联储的真实顾虑:热钱流动与政治博弈
(一)政策逆行的现实挑战
当前全球央行的行动已打破 "跟随者假设":- 中国央行坚持独立货币政策
- 欧央行、英国央行、加拿大央行等已提前降息

(二)特朗普的底气与野心
特朗普坚持降息的逻辑,源自对美国经济现实的判断:- 高利率已严重抑制抵押贷款市场,伤害房地产行业
- 热钱滞留制造的虚假繁荣掩盖了经济隐患,降息虽可能暴露问题,但符合长期健康

更深层的博弈在于对美联储权力的重构。美国政治传统中,"美联储独立性" 本质上是贵族集团(以华尔街为代表的金融资本)限制行政权力的机制。特朗普试图打破这一格局,其推动降息、甚至尝试解职美联储理事莉萨・库克的举动,本质上是对传统权力结构的挑战 —— 将 "美国贵族银行" 转变为真正服务公众的 "美国人民银行"。

四、未来的推演:降息的连锁反应与历史转折

杰克逊霍尔年会后美股的短暂走强与随后回落,暗含市场对现实的理性判断:
- 降息不会刺激通胀,反而可能暴露经济衰退
- 热钱已开始撤离美国市场
- 鹰派官员争取的缓冲时间已近极限

一旦降息落地,热钱大规模撤退将引发连锁反应:经济数据下滑将坐实特朗普对美联储 "行动过迟" 的指责,使其失去道义支撑,为特朗普改组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(FOMC)创造条件。
这种变革若成功,将终结美联储作为 "国中之国" 的特殊地位,重塑全球金融体系。从历史视角看,这可能成为打破 "央行独立性外衣下特殊阶层牟利" 悖论的关键转折。
未来几十年后,后人或许会困惑:为何曾有国家允许央行以 "独立性" 为名,行服务特殊利益之实?但在当下,这场围绕利率的博弈,正悄然改写着全球金融治理的规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