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不是袁进辉第一次站在 AI 行业的转折点上。过去两年,这位连续创业者的经历,堪称 AI 创业浪潮中最具代表性的 “奇幻漂流”—— 从被王慧文看中收购项目,到并入美团又毅然出走,再到抓住梁文锋带来的流量机遇,他的每一步选择,都踩在了行业迭代的关键节点上。
第一次转身:从技术创业者到 “大厂过客”
袁进辉的 AI 创业起点,始于 2016 年的 OneFlow。作为国内早期深度学习框架赛道的玩家,OneFlow 的核心价值在于 “加速大模型训练效率”—— 这在 2023 年 AI 大模型爆发前夕,是个既超前又小众的方向。彼时的袁进辉或许没料到,这个坚持多年的技术项目,会成为他与王慧文交集的起点。2023 年 3 月,美团联合创始人王慧文正全力布局 AI,一眼看中了 OneFlow 的技术潜力,更看重袁进辉团队的研发能力。这场收购顺理成章:OneFlow 被并入王慧文创立的 “光年之外”,袁进辉也随之加入,成为 AI 创业明星团队的一员。但命运的转折来得比想象中更快:仅仅 3 个月后,王慧文宣布 “病退”,美团创始人王兴出手接盘,光年之外被美团正式纳入体系,袁进辉的身份从 “创业公司核心” 变成了 “大厂员工”。
这段短暂的大厂经历,给袁进辉留下了深刻的教训。OneFlow 多年的技术积累虽被认可,但 “商业化不足” 的问题始终悬而未决 —— 这也是他此前创业数次陷入资金周转困境的核心原因。当美团的体系难以承载他对 “技术落地商业化” 的迫切需求时,出走成了必然选择。2023 年 8 月,距离进入美团仅两个月,袁进辉决定 “重开一局”,成立新公司硅基流动,这次他把方向锁定在 “AI Infra”—— 一个介于芯片与大模型之间的中间层赛道,目标是解决 “模型稳定高效调用” 的行业痛点。

与梁文锋:从 “融资分歧” 到 “业务绑定”
硅基流动的起步阶段并不顺利。离开美团后,袁进辉首要任务是找融资,而彼时 DeepSeek 创始人梁文锋已在 AI 圈崭露头角,主动流露出投资意愿。但两人在一个关键问题上产生了分歧:梁文锋坚持 “模型推理部署引擎必须开源”,认为不开源在 AI 行业没有出路;袁进辉却带着 OneFlow 的 “后遗症”,对开源持保留态度 ——“我们之前做开源深度学习框架,亲身体会到开源不见得能帮你成功,商业逻辑没想清楚,一切都是空谈。”这场分歧让融资最终不了了之,但并未阻断两家公司的交集。袁进辉团队看中 DeepSeek 在大模型技术上的领先性,DeepSeek 则需要靠谱的第三方部署伙伴,双方很快形成了业务绑定:从 2024 年 5 月的 V2 模型,到 9 月的 V2.5 模型,硅基流动一度是唯一能部署这两款模型的第三方服务商。这种 “技术互补” 的合作,为后来接住 R1 模型的流量风暴埋下了伏笔。
核心战役:啃下 “大规模专家并行” 的硬骨头
2024 年 12 月,DeepSeek 准备发布 V3 模型时,梁文锋曾问袁进辉:“要不要提前部署?” 袁进辉团队算了一笔账后却犯了难 —— 部署 V3 模型的难度,远超以往任何一次合作。最大的挑战来自 “大规模专家并行”。当时行业内的共识是,若不用专家并行技术,V3 模型的生产效率会极低,成本根本算不过来;但要复现这一技术,不仅需要投入大量研发人力,还得承担高昂的硬件成本 —— 单是租赁大几十张甚至几百张算力卡,一个月的费用就高达七八万元,对创业公司而言,这是一笔不小的负担。袁进辉团队甚至开玩笑:“得赶紧融资,让投资人打钱才能扛过去。”
直到 2025 年 1 月 R1 模型爆发,压力才真正变成 “生死考验”。流量骤增倒逼技术必须提速,袁进辉只能动员全团队 “开着飞机换引擎”:先靠堆砌资源临时承接流量,再同步攻坚专家并行架构。整个春节假期,团队没有一天停工,周末更是连轴转,这种高强度作战一直持续到 4 月。最终,硅基流动成为除 DeepSeek 官方外,首家突破大规模专家并行技术的公司 —— 不仅让技术从 “可用” 变成 “好用”,Token 输出效率达到非专家并行的几十倍,更借着这场流量大战打开了市场。
不过袁进辉也清醒地意识到,C 端流量的红利是暂时的。当时涌入硅基流动的多是尝鲜的小白用户,留存率本就不高;等到腾讯元宝等大厂产品上线 DeepSeek 模型后,用户迅速迁徙,腾讯元宝第一季度月活就从数百万飙升至 4000 万。但这场 “流量迁徙战” 并非没有收获:硅基流动的品牌知名度彻底打开,在诸多 AI 厂商的 API 调用窗口里,它开始与腾讯云、火山引擎、阿里云并列,成为行业认可的 “AI Infra 玩家”。
商业化考题:在 “跑满算力” 中寻找生存空间
流量过后,AI 行业的核心命题很快回归 “商业化”—— 这也是袁进辉从 OneFlow 时期就反复思考的问题。行业里流行 “MaaS(模型即服务)” 模式,按 Token 收费的逻辑看似清晰,但袁进辉却认为 “能不能赚到钱,全看企业有没有驾驭系统工程的能力”。在他看来,MaaS 的本质是 “算力效率竞赛”:用同样的算力产出更多 Token,才能有利润空间。2025 年 4 月大规模专家并行技术落地后,硅基流动终于摸到了盈利的门槛 —— 袁进辉算过一笔账:“40 台机器一个月租金三四百万元,要是能跑满,一个月能产生过千万的 Token 收入。关键就在于‘跑满’,这涉及获客、错峰运营等一系列细节,差一点都不行。”
为了 “跑满算力”,袁进辉做过不少冒险的尝试。硅基流动上线 MaaS 平台后,很快推出 “注册送 14 元,邀请成功再送 14 元” 的运营策略,一度让公司现金流濒临紧张。“当时也怕撑不住,但不赌就没机会。” 袁进辉并不后悔,“最好的生意就是 AI 云服务,要是错过这次,我们可能只能去做软件销售或一体机,那不是我想要的赛道。”
这种对 “核心赛道” 的坚持,也让硅基流动获得了资本认可。2025 年 6 月,公司完成数亿元新一轮融资,由阿里云领投,创新工场等老股东超额跟投 —— 算上此前美团的战略投资、耀途资本、奇绩创坛的注资,袁进辉终于为硅基流动攒足了 “穿越沙漠的补给”。
AI Infra 的生存哲学:在缝隙中舍命狂奔
如今再谈 AI Infra 赛道,袁进辉有了更清醒的认知:这是一个 “在大公司炮火间找沟壑” 的领域。大公司的技术覆盖有盲区,而 AI Infra 需要的 “细节优化”“工程聚焦”,恰好是创业公司的优势;更重要的是,硅基流动的 “中立性”—— 不同于模型厂商优先推广自家产品,它可以为所有大模型提供部署服务,这在行业里成了稀缺属性。但焦虑感从未消失。袁进辉坦言,AI 行业没有 “永恒的壁垒”:“AI Infra 技术有天花板,你没法一直领先对手很多,只能靠快速迭代保持优势;各公司各领风骚一段时间,停下来就会被淘汰。” 这种焦虑,也成了他推动公司高增长的动力 ——2025 年,硅基流动的目标很明确:“不管是中小 B 还是大 B,公有云还是私有部署,甚至海外市场,都要尽可能提高占有率,把现有的商机变成‘安全港’。”
就像他自己总结的创业逻辑:“创业就像穿越沙漠,身上的补给总有用完的时候,必须不断找绿洲。字节跳动也不是一开始就做抖音,中间有好几次跃迁。现在我们找到了一块绿洲,先扎根下来,未来才能抓住更好的机会。”
从 OneFlow 到硅基流动,从被王慧文收购到接住梁文锋的流量红利,袁进辉的两次转身,本质上是 AI 创业者的生存样本:既要懂技术,又要懂商业;既要敢赌风口,又要能扛风险。在 AI 浪潮还未平息的当下,这位连续创业者的 “闯关游戏”,显然还没到终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