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播满 300 小时,镜头竟成 “凶器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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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科幻单元剧《黑镜》的叙事里,极端生存困境往往是现实的隐喻。第七季中,男主为维系爱人生命被迫承担巨额账单的桥段,曾让无数观众唏嘘 —— 直到人们发现,影视对人性
在科幻单元剧《黑镜》的叙事里,极端生存困境往往是现实的隐喻。第七季中,男主为维系爱人生命被迫承担巨额账单的桥段,曾让无数观众唏嘘 —— 直到人们发现,影视对人性的想象,远不及现实残酷。
如今,《黑镜》式的荒诞已照进现实:有人把 “受虐” 做成日进斗金的产业,有人在镜头前被 “虐杀”,而这一切,都被包装成名为 “Trash Streaming”(垃圾直播)的黑色生意。


300 小时死亡直播:从受虐到殒命的全程围观

法国 Kick 主播 Jean Pormanove(下称 JP)的死亡,是垃圾直播产业最血腥的注脚。
在他生命最后一段时间里,镜头成了 “刑具”:长达 300 小时的直播中,无端嘲讽如影随形,睡眠被强行剥夺,电击、彩射枪喷射成了 “固定节目”,同伴的锁喉窒息更是家常便饭。中途 JP 曾爆发反抗,用桌子砸向同伙,可反抗很快被更密集的虐待淹没。
没人知道他在镜头前经历了多少生理与心理的双重折磨,只知道直播结束时,这个曾为生存挣扎的主播,永远地睡了过去,再也没有醒来。
更令人窒息的是,这场持续近 300 小时的 “死亡直播”,并非无人知晓。JP 的直播团体靠这场直播赚走了约 3.6 万欧元(折合人民币 30.2 万元),而屏幕另一端的观众,用打赏为虐待 “投票”,眼睁睁看着一条鲜活生命走向终结。
早在死亡前一周,JP 就曾给母亲发信息求救:“我想离开,但另一个家伙把我锁在这儿”。可这条求救信息,最终没能抵挡住金钱的诱惑,也没能唤醒镜头内外的良知。
当 JP 的死讯传开,互联网舆论瞬间炸锅。愤怒从法国蔓延至全球:有人要求严惩参与直播的施虐者,有人斥责 Kick 平台监管失职,也有人质问监管机构为何纵容此类惨剧发生。但很少有人意识到,JP 的悲剧,不是孤例。
在互联网的隐秘角落,像 JP 这样的 “受虐主播” 还有很多,垃圾直播早已形成一条完整的黑色产业链 —— 从主播 “自愿” 受虐,到观众付费点播,再到平台默许流通,每一个环节,都在把 “人命” 变成可估价、可消费的商品。


从意外走红到批量生产:垃圾直播的野蛮生长史

垃圾直播的诞生,并非精心策划的商业骗局,更像是一次意外释放的 “人性恶兽”。
2013 年以前,俄罗斯主播 VJLink 还是个平平无奇的 Dota2 游戏主播,直播间流量低迷,无人问津。直到一次直播中,他与朋友爆发激烈争执,从对骂推搡到大打出手,第三人在一旁冷眼旁观,甚至忙着穿袜子。最终 VJLink 被打掉门牙,下巴淌着血回到镜头前骂骂咧咧 —— 这段混乱的画面,被全程记录下来。
当时直播间只有不到 40 人观看,可这段视频后续在互联网上疯狂传播。有人起哄嘲笑,有人专门 “鉴赏” 他缺掉的门牙,甚至有电视台主动上门采访。也就是在这时,VJLink 突然意识到:比起游戏直播,观众更爱看的,是残酷、暴力与戏剧化的冲突。
发现 “流量密码” 后,VJLink 开始批量生产此类内容:找陌生人连线,聊着聊着突然咆哮,用脏话骚扰对方,要么动手挑衅,要么在屋子里乱砸乱摔。他的 “成功”,给了无数缺乏内容优势、却极度渴望成名的小主播一条 “捷径”—— 既然正经直播赚不到钱,那不如靠 “卖惨”“受虐” 博眼球。
但真正让垃圾直播从 “博眼球” 升级为 “赚快钱” 的,是直播打赏的兴起。
在此之前,主播的暴力行为或许还带着 “博流量” 的侥幸,可打赏功能的出现,让 “受虐” 变成了明码标价的生意。观众的每一笔打赏,都是对主播底线的一次试探:从剃光头、喝恶心液体,到用芥末涂抹隐私部位,只要价格到位,就有人愿意接受任何屈辱性任务。
2016 年,两位前囚犯创建了名为 “МопсдядяПес” 的频道,把这种 “明码标价” 做到了极致。他们设定了清晰的 “虐待价格表”:用拳头 “弹” 脑瓜崩 100 卢布(约 9 元人民币),胶带脱毛 2000 卢布(约 177 元人民币),若众筹到 50000 卢布(约 4500 元人民币),甚至能让 “受害者主播” 被非致命性创伤手枪射击。
当 “自我虐待” 的流量见顶,垃圾直播又把魔爪伸向了更弱势的群体。有人专门在街上寻找无家可归者,用微薄报酬诱骗他们在镜头前表演:喝下远超酒量的烈酒,被挖深坑活埋,在屈辱与痛苦中成为观众的 “娱乐素材”;还有主播把家庭变成 “暴力直播间”,将亲人当作谋利工具 —— 俄罗斯主播 ReeFlay 为了 1000 美元打赏,把仅穿内衣的怀孕女友锁在零下气温的阳台外,最终导致女友死亡。更讽刺的是,发现女友殒命后,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急救,而是对着镜头哭泣,继续收割流量。



为何禁而不止?金钱、门槛与扭曲的欲望

“这种直播不犯法吗?为什么没人管?” 面对垃圾直播的惨剧,这是最常被提起的疑问。
事实上,此类行为早已触碰法律红线。波兰主播 Gural 因在直播间诱骗未成年女孩脱衣,被判处六个月监禁、缓刑三年;俄罗斯主播 ReeFlay 因冻死怀孕女友,获刑六年;导致 JP 死亡的主播们,也正在接受警方调查。
监管层面也在发力:2020 年俄罗斯新闻媒体就呼吁立法干预垃圾直播,2023 年 8 月俄罗斯国家杜马(类似下议院)提请法案,要求屏蔽包含垃圾直播在内的网络暴力内容,俄《刑法典》修正案更将 “组织垃圾直播” 列为可加重罪行的行为;YouTube 等平台也加强了内容审核,这也是 JP 等主播转战 Kick 等监管宽松平台的原因。
可即便有法律严惩、平台监管,垃圾直播依然禁而不止。核心原因,藏在 “低门槛高回报” 的诱惑里。
从回报来看,垃圾直播的收益远超普通工作。据俄联邦统计局数据,2024 年俄罗斯全俄平均月工资约 7845 元人民币,且地区差异极大,经济萧条县城的收入远低于平均水平。但垃圾主播的收入却十分可观:有主播表示,自己在 YouTube 上日收入可达 8000 卢布(约 715 元人民币),月收入约 2.1 万元人民币,而他的订阅用户仅 4500 人;像 JP 这样有一定规模的直播团体,单次直播就能赚 30 多万元人民币。
从门槛来看,从事垃圾直播几乎没有限制。不需要专业技能,不需要优质内容,只要愿意放下尊严与良知,用金钱的快乐麻痹身体的痛苦,就能参与其中。对于生活在社会边缘、难以找到正式工作的人来说,这成了 “快速脱贫” 的 “捷径”。
但比主播更难被约束的,是屏幕另一端的 “看客”。他们把主播的生命当成游戏角色,用打赏把他人推向深渊,在 “娱乐至死” 的氛围里,将个体的苦痛消解成廉价的快感。有人或许会辩解 “是主播自愿的”,可当金钱成为唯一信仰,“自愿” 早已变成被欲望绑架的妥协 —— 就像 JP 死前的求救,最终还是败给了对金钱的渴望。


结语:当尊严成为可消费的商品

在注意力可以直接变现的时代,垃圾直播最可怕的地方,不是暴力与虐待本身,而是它对人性的扭曲:当尊严可以明码标价,当生命可以被围观消费,当金钱超越了肉体、灵魂与亲情,人就成了欲望的傀儡。
JP 的倒下不是结束,只要 “低门槛高回报” 的诱惑还在,就会有人前赴后继地走进镜头,成为下一个 “受虐者”。而屏幕前的每一次点击、每一笔打赏,都是在为这种扭曲的产业 “投票”。
我们总以为恶魔来自地狱,却忘了真正的恶魔,藏在每个人心中的欲望里。当出卖尊严比出卖劳动力更容易赚钱,当痛苦比努力更能吸引关注,或许需要警惕的不只是垃圾直播本身,更是那个默许 “尊严可消费” 的环境 —— 毕竟,今天被消费的是主播的生命,明天,欲望的魔爪可能会伸向更多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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