抗抑郁药物为何销量持续走高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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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麦草盯着手机屏幕上的“病友分享”,直到看见末尾“某喷剂助力情绪调节”的小字,才猛地反应过来——这又是一条披着科普外衣的抗抑郁药软广

  麦草盯着手机屏幕上的“病友分享”,直到看见末尾“某喷剂助力情绪调节”的小字,才猛地反应过来——这又是一条披着科普外衣的抗抑郁药软广。“抑郁症不是感冒,乱推荐药是在拿命开玩笑。”她对着空气吐槽,却又在翻到下一条类似笔记时,生出一丝无力的理解。

  这种矛盾感,藏在每一个抑郁症患者的日常里。去健身房做运动疗愈,10个人中有3个是“病友”;去医院复诊,普通号要靠抢,候诊厅黑压压坐满等待的人,看诊推迟一小时是常态;住院时,病房里几乎没有空床位,四五名护士要管七十多个病人,医生的白大褂永远在走廊里匆匆掠过。

  数据是这场情绪危机最直白的注脚:2023年中国抑郁障碍总人数达9500万,登记在册患者约3800万。庞大的需求催生出躁动的市场——线上购物平台常见抗抑郁药销量以十万为单位,部分产品30天种草量飙升5倍;2024年国内公立医疗机构终端抗抑郁化药销售额突破91亿元,同比增长6%。

  资本迅速嗅到了商机。翰森制药凭借阿戈美拉汀片跻身抗抑郁化药一级集团TOP3;京卫制药的艾司西酞普兰片年销售额超7亿;绿叶制药的独家新药盐酸托鲁地文拉法辛缓释片销量暴涨99.9%。这条关乎生命的赛道,成了一门炽热而残酷的生意。2018年舍曲林主要仿制药企仅3家,如今增至十余家;今年已有9家药企扎堆入局氢溴酸伏硫西汀仿制药,国内40个抗抑郁仿制药获批上市,32款国产1类新药进入临床阶段。

  “一查一个准,这两年我亲手送三个朋友确诊抑郁了。”95后多多的感叹里藏着无奈。她最近一次见证崩溃,是朋友在聚餐时接电话,突然手抖得摔了一桌子碗筷——眼底青黑、眼神无光,全是长期失眠和情绪内耗的痕迹。这些朋友和她一样,被买房、职场、学业的压力裹挟,“为了更好的生活,把自己熬成了情绪的囚徒”。

  多多自己的经历更令人揪心。初中被老师PUA留下心理创伤,学校却以“影响纪律”劝退;大学被造黄谣,抑郁加重到出现记忆衰退的躯体反应。家人觉得“活泼孩子不会抑郁”,她自己也怕被贴“疯子”标签,独自扛了5年,直到发展成双相情感障碍+人格解体+暴食症才就医。“早干预能把病掐在摇篮里,但太多人被观念和现实困住,拖成了重症。”

  好在观念正在松动。从业近10年的精神科医生腻腻记得,早年农村中老年人喝农药自杀的悲剧频发,如今年轻患者会主动挂号就诊。“社区免费筛查、心理讲座多了,大家终于开始把心灵健康当回事。”这种转变背后,是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对“心灵需求”的觉醒——正如腻腻所说,“只有当社会‘富裕’起来,才会真正看见和疗愈心灵”。

  精神科的变迁就是最好的证明。十年前大雷刚入行时,精神科是医院“工资洼地”,肿瘤医生月薪上万,他只有3500元;如今精神科成了“黄金科室”,收入可观、缺口缩小,更多患者愿意走进诊室,进一步推高了用药需求。但这片看似繁荣的市场,实则暗礁密布。

  “十年前我每月吃药要花2000元,占收入三分之一。”患者李瑞的经历道出了曾经的药价之痛。那时舍曲林、思诺思数十元一盒,希德坦度螺酮近150元/盒,国产仿制药疗效不佳,根本进不了三甲医院药房。大雷见过太多患者因药费中断治疗,“中枢神经药物研发门槛太高,‘百忧解’用了30年还在临床一线,市场格局稳定到滋生贪婪”。

  最典型的是伏硫西汀,曾卖到500元/盒(10mg×14片),按化合物折算相当于3570元/g,远超黄金价格,而其原料成本仅6元/g,利润率高达60000%。

辉瑞、丹麦灵北等国际巨头凭借专利壁垒,长期把持近九成市场份额。改变始于集采——当原研药企坚持高价放弃投标时,国产仿制药以“地板价”抢滩:伏硫西汀最低中标价9.87元/盒,一片仅7毛;舍曲林、艾司西酞普兰打成“白菜价”,叠加医保后患者用药成本不足原来十分之一。

  市场迅速洗牌:舍曲林纳入集采半年后,辉瑞份额下滑14%,华海药业从不足10%跃升至20%以上;等级医院销售TOP5厂家中,豪森等本土企业占据主导。

原研药被迫降价40%,这也解释了为何用药量增加,销售额却一度“踩刹车”。

  药价降了,新的困境却浮出水面。“舍曲林、丁螺环酮、奥沙西泮……”多多熟练地吞下8种药片,这是她服药的第9年。她试过减量,却被撤药反应折磨得生不如死:发烧、呕吐是常态,豆浆机的声音要关三层门+降噪耳机才能忍受,哪怕晚上出门也要戴墨镜。“不是成瘾,是神经递质突然失衡的反噬。”大雷解释,抗抑郁药通过调节5-羟色胺、去甲肾上腺素等神经递质起效,必须长期规律服用,突然断药的“戒断反应”常被误读为“成瘾”。

  更尴尬的是心理治疗的缺位。一次心理咨询500元,每月2000元的支出让多数家庭望而却步;更有甚者,程序员、司机考个证就接单,患者敞开心扉却遭遇嘲讽,反而把自己裹得更紧。“药价降了、效果稳,大家只能倾向于吃药。”大雷无奈道,终生服药的患者不在少数。

  多多就是其中之一,但她不愿被病魔定义。“抑郁像条黑狗,但我才是身体的主人。”如今她能坦然工作生活,把故事分享出来,只为告诉病友:“熬过去,眼前会豁然开朗。”在资本与人性交织的抗抑郁药困局里,患者的坚持与抗争,或许才是最动人的希望之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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